谢允之叩响铜环时，陈盈盈正在描摹地宫星图。狼毫笔尖一颤，朱砂溅在绣绷上，将并蒂莲染成血芙蓉。她盯着门廊下十八箱缠着红绸的聘礼，忽然明白那日父亲为何特意叮嘱要戴着朱雀镯试嫁衣。

"三姑娘的皓腕果真配得上谢家祖传的玉镯。"谢允之执起她手腕的力道透着阴寒，拇指重重碾过朱雀眼珠。盈盈忍着剧痛垂眸，看见他腰间蹀躞带缀着的玄铁虎符——竟是北衙禁军副统领的制式。

更衣时，凤冠突然发出机括轻响。青黛拆解累丝发簪时，染血的桑皮纸从夹层飘落。盈盈展开泛黄的纸片，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这分明是母亲当年教她跳傩舞时用的巫祝谱，末页却多出一列血咒：丙戌年七月初七，寅时三刻，鸩杀承平帝。

"小姐当心！"青黛突然扑上来挡在她身前。三枚透骨钉穿透屏风，将染血的巫祝谱钉在妆台上。陈盈盈反手射出银针，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

陈祺踹开房门时，正看见她撕开婢女染血的衣襟。少女雪白肩头浮现出青黑掌印，形如五瓣曼陀罗。"谢家的枯荣手..."他扯下帐幔裹住昏迷的青黛，"两个时辰内找不到解药，她的心脉会先开花后枯萎。"

"你早知道联姻是局？"陈盈盈按住他正在施针的手腕，朱雀镯卡在少年凸起的腕骨间。地砖上缓缓晕开的血迹突然开始逆流，在月光下拼凑出残缺的南诏文字。

陈祺突然捏碎药瓶，将琉璃碎片按进自己掌心。"想要谢家不起疑，就让我替你绾发。"沾着血的手指穿过她发间，在盘起的青丝里藏入三根淬毒银簪，"记住，待会儿在画舫上无论听到什么，你的朱唇只能吐出合卺酒。"

戌时的画舫缀满鲛绡宫灯，陈盈盈望着对岸正在布防的雁翎卫，忽然读懂星图暗示的方位——谢家竟在皇陵水脉之上筑造楼船。当她扶着谢允之踏上甲板时，怀中的巫祝谱突然发烫，船舷雕刻的螭吻兽目泛起血光。

"夫人似乎对我的藏品很感兴趣？"谢允之转动案上青玉貔貅，整面舱壁轰然翻转。盈盈死死咬住舌尖才没惊叫出声——本该在地宫的金匮正悬在琉璃罩中，只是龙纹变成了双头蛟！

陈祺的声音突然在底舱响起："禀姑爷，南诏进贡的犀角要如何安置？"谢允之轻笑一声按下机关，盈盈看着少年捧着木匣走近，突然注意到他后颈浮现的鳞状纹路——和地宫玉璧上的蛊纹一模一样。

金匮突然发出蜂鸣，陈盈盈腕间朱雀镯腾起热浪。当陈祺琦的血滴在鎏金锁孔时，她终于看清匣内旋转的二十八宿盘，中央凹陷的形状正是自己眉心的花钿。

"原来三姑娘就是最后的钥匙。"谢允之的弯刀贴上她颈间刹那，画舫突然剧烈倾斜。陈祺旋身将她护在怀中时，盈盈听见利刃没入血肉的闷响。少年喉间溢出的血染红她半边罗裙，却还在她掌心画下星图缺失的角宿方位。

江风卷起漫天金箔，陈盈盈抱紧逐渐冰冷的身体。当看见金匮中飘落的密诏盖着父亲私印时，她终于笑出眼泪——原来十五年前的七夕夜，陈氏嫡女本该死在承平帝的鸩酒之下。